棺材的故事「冥婚真实的民间故事」
最近,大街小巷传着一桩事情。县丞杜青海掌管的粮仓,在一日夜里失火。
偏巧那夜北风吹得厉害,衙差们急去救时,已损失官粮万余石。
万余石粮食,估价共该有五千余两银子,这笔数字够庞大的。
事情令人们热议了好些天,都没有冷静下来的迹象。
做布匹生意的赖成发,一听这事儿就烦。
他虽不是当事人,却与当事人牵扯着关系呢,怎能不心烦!
赖成发有三个女儿,前面两个已经出嫁,小女儿虽还在家中,但早已与人定了亲。
大女儿雁红,嫁给城北朱员外的长子朱兆华。朱员外家里也是做买卖的,家境尚可,与赖家算是门当户对。
二女儿佩兰,嫁给城东孔秀才的儿子孔学勤。孔学勤除了长得一表人才,文才也出众。更为难得的是,他也考上了秀才。
人们都说他家这个姓沾了圣人的光,孔学勤定能高中举人。
这两个女婿,都让赖成发很满意,唯有三女儿胭脂定的亲……
唉!让他都不知说什么好。
给胭脂定的亲,本来是三个女儿当中最好的,就是杜青海的儿子杜云明。
那杜云明年约十八岁,长得貌若潘安,能文能武,县里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般的人。
可谁能想到,杜青海命里官星不现,飞祸相侵。
他又是个廉明的清官,即使把家私全都变卖,连个余头都还不到。
被县府软监起来后,杜青海心中积郁成病,数日吐血而死。
他一死,杜家的男子就要被发配边疆,女子着牙婆官卖,取价偿官。
杜云明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,连夜出逃。
当然,所谓“逃”,是赖成发自己这么认为的。
杜云明离开县城的那夜,到赖家来过一趟。
一方面是辞行,他说去找父亲的旧友借款,以偿还官府的损失。
另一方面是要退亲。按照之前两家商议好的,一个月后他和胭脂成亲。但这趟出去,他不知何时回来。
再加上家中突然起这场事故,他得为父亲守孝三年,不想耽误了胭脂。
对于他的提议,赖成发夫妇俩当即答应下来。
本来是最好的亲家,如今变成最差的。
五千两银子,不是五十两,别人如何会轻易借给他?
就算借了,以后也是要还的,他杜云明哪来的钱还?最后,还不是要拖累赖家!
是以,这样的杜家,赖家不愿沾染上,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。
既然他能够主动提出退亲,赖家何乐而不为呢?
没想到,胭脂在外面听到,她跑了进来。
坚定地跟杜云明说:“既已定亲,岂能随意毁约。杜公子,我等你回来。”
赖成发和妻子梅氏气得要死,向胭脂骂道:“不知羞耻,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?”
吩咐使婢拖她回房。
见此,杜云明没吭声,拱了拱手,准备离去。
哪知,胭脂挣脱开使婢,塞了一个小布包到他手中:“官府的人要来了,你快走,这个权且当作路费。”
原来,孔学勤陪着妻子回娘家,知道杜云明此番离去并未获官府允许,于是偷偷遣人去报官。
可巧被胭脂听到,当即将自己的金银首饰胡乱打成一包,跑过来给杜云明报信。
杜云明深深看了胭脂一眼,转身跑掉了。
他自幼习武,身手敏捷,等孔学勤和赖成发夫妇反应过来,已不见了他身影。
赖成发大骂胭脂是个败家女,直言告诉她:“这门亲事必须取消。”
胭脂失去了往常的乖巧,反唇相讥:“杜伯伯是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,他还曾帮过你多回。以前你拼命巴结他,可如今他遭难,爹娘不帮也就罢了,为何还要阻止女儿出手相帮呢?”
赖成发恼羞成怒,甩了女儿一个耳光:“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。”
胭脂哭着跑回房了。
赖成发还不肯罢休,追着她的背影又骂了几句。
有些事情捂在肚子里,你知我知。一旦说出来,就令人尴尬了。
杜青海帮过赖成发多回,这话一点都不假,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赖家的恩人。
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的事多,一个不谨慎,倾家荡产的事都会发生。
有回赖成发贪便宜,上了一个安徽客商的当,差点将家底赔光,沮丧地去找杜青海帮忙。
杜青海举人出身,虽说只是一介书生,但读书人有读书人的谋略。使计策让那个徽商上当,将吃进去的又完整地吐了出来。
赖成发感激万分,重金酬谢。杜青海谢绝,只说身为县丞,有相帮本县县民的义务。
赖成发有心想攀上这位衣食父母官,特意走动得频繁些。更是在本县受水灾、杜青海号召商户为百姓捐款捐物时,出了一大笔钱。
得到杜青海的另眼相待后,赖成发趁机提出两家结为亲家。
杜青海起初没答应,后来经不住赖成发多次提及此事,又亲眼见到胭脂确实长得蕙质兰心、秀外慧中,这才松口答应下来。
粮仓出事后,杜青海曾来过赖家,想向赖成发借钱。
赖成发拒绝了,说自己的现银全压在货物上,无钱可借。
他隐约知道,粮仓起火之事,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。
所以,这个时候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,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。
杜青海神情落寞,失望地走了。
没过多久,传出他身死的消息。
赖成发感到很庆幸,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无比的正确。
看看吧,没有一个人会借钱给杜青海!
杜云明离开县城的翌日凌晨,他的母亲戚氏太过于心力交瘁,悬梁自尽了。
很多人都说他这一去,不会再回来了。
毕竟五千两白银,这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。
没想到,三日后,杜云明居然带着银票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县城里。
这个世间就是这样,有人无义,也有人仗义。
在杜青海老友程竹生那儿,他轻易地借到了银两。
得知母亲过世的消息,他悲痛欲绝,只恨自己无能。
去官府交清了赔款,回家料理父母亲后事。
杜青海和戚氏下葬这日,城中过半数的百姓自发地来相送,其中不乏白发苍苍老者。
百姓没有怨杜青海的失职,而是怪上天不长眼,把一位清官的命生生地夺走。
送葬的路上,晴朗的天突然变得阴沉,继而下起了细雨。
风吹动丧幡发出的声响,犹如低低的哭泣声。
杜云明的心情很低落,但在父亲生前同窗和好友面前,他尽量克制住情绪,没有失礼数,
如今的杜家,就靠他一人支持了。
人们都说杜云明不愧是杜青海的儿子,年纪轻,为人却有担当。虽然没能救下母亲,但保住了家中其他人等,使其避免被发配或受官卖的下场。
赖成发没有来,但胭脂却来了。她乔装成一个少年,偷偷混在百姓的队伍里。
葬后,杜云明见到她,觉得很意外。
胭脂的面上有些尴尬:“我是特意来送杜伯伯一程的,他人那么好,而我父亲……”
杜云明抬手制止了她往下说:“你一个女子跑出来,多有不便。先回去,我料理完家中的事情,会去拜访你父亲。”
胭脂点点头,但她并没有离开,而是重新混入百姓的队伍中,随着大家慢慢往前走,去给杜青海的墓碑磕头。
将家中所有事情处理完毕,已过去一月有余。
杜云明带着当初的媒人马氏,再一次登赖家的门。
一个下人受梅氏的指使,将一块碎银扔在杜云明脚底下。
被他踩中,转而拾起,还给下人。
下人接过,一脸的鄙夷之色:“我以为又会如上回那般,肉包子打狗,有去无回。”
他的话中之意,是指杜云明接了胭脂首饰的事情。
杜云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,只是提腿往门内迈了进去。
宠辱不惊,去留无意,是幼年时父亲就教他修得的心境。
得不喜,失不忧。故,对赖家下人的挑衅和侮辱,他泰然处之。
见到赖成发夫妇,他拱了拱手:“晚生今日前来,是想商议两家的亲事……”
话还未说完,就被梅氏不客气地打断。她的神情极其傲慢,语气很不耐烦。
“上回不是都说清楚了吗?怎么又来?你家还未把彩礼送来,这亲事不作数。”
她讨厌杜云明不卑不亢的态度,以前他是县丞的公子,自己必须得巴结着他。
可如今不一样了,他落魄得连狗都不如,自己何必还要看他颜色行事。
杜云明点了点头,拿出婚书和赖家的定亲证物,以及上回胭脂给的金银首饰,一起搁在桌上。然后,再往前推了推。
“我今日带媒人前来,就是要将退婚一事办妥。”
即便要退婚,还得媒人再写一份退婚书,按下指印两家各得一份,再把原来的婚书当面摧毁。这么做,符合礼法。免得日后产生纠葛,要闹上衙门。
对于赖家人的势利,马氏感到很气愤,认为是小人做派。当初,她去杜家做媒,可是赖成发拎着四样礼物,求上门的。
故而冷声道:“既然你家同意退婚,就请将婚书拿出。当初杜家所下的聘礼,以及定亲证物,也一并拿出来。”
梅氏为人素常喜欢贪些便宜,她觉得杜云明如今人单势薄,就不想将聘礼还出。
起身磨磨蹭蹭的,拼命给马氏使眼色。
马氏假装没看到,催促道:“我还要去老刘家做媒,麻烦你家动作麻利些。别忘了拿上聘礼单子,还得对数。”
梅氏无奈,边走边解下腰间钥匙。
心中气愤不已,一个媒婆还想甩脸给自己看?偏不如她意,就是要慢些。
梅氏这边故意耽搁工夫,另一边胭脂从贴身使婢那儿得到消息。
她连忙跑到前厅,跟赖成发说道:“爹,婚姻不是儿戏,哪能说退就退。既然当初将我许给了杜家,就得信守承诺,我生死都是杜家的人。”
说罢,走到杜云明面前:“现在不成亲没关系,等你守孝完三年,再成也不迟。你家两个妹妹年幼,我可以先去你家照顾她们。”
杜云明听得这番话,呆住了。
其实,他早知赖成发不肯借钱给自己父亲的事,心里是有些怨恨的,故很不想结这门亲事。
但面对胭脂的真情,他不知怎么办了。
马氏很高兴,拉着胭脂的手,笑着说:“还是三小姐有仁有义。这杜大人刚过,就谈退婚的事情,实在是不合适。”
赖成发一把拉过女儿,对着马氏大吼:“我家的事,要你管?”
接着,又把女儿往门外推,吩咐下人:“带小姐回房。”
马氏撇了撇嘴,对他翻了个大白眼。
胭脂使劲挣扎着,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剪子,对准自己的喉咙。
对赖成发说:“爹,您若执意要退亲,那女儿只能一死了之。免得以后见了杜伯伯,我无颜见他。”
众人愣住了,下人不敢再去拉扯她。
赖成发又气又急,口不择言,狠狠地骂道:“你去死,早死早投胎,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。”
前厅闹成这样,梅氏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出现。
胭脂见父亲这么决绝,很伤心,直接把剪子往自己喉咙刺去。
杜云明反应过来,当即冲上去抓住她的手,不让她再进行下去。
“三小姐,你看这样行不行,咱俩的亲事先不退,但在这三年间,你若是后悔了,随时去找马婶。她可以替我做主,办理退婚一事。”
马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,杜公子实在是太善良了。
赖成发这时也反应过来,连声道:“这法子甚好,我看就这么办吧。”
胭脂很坚定地跟杜云明说:“我是不会后悔的。”
“好好,那我告辞。”杜云明无奈又尴尬,拉着马氏慌忙离去。
杜云明的大妹妹君慧知道兄长去处理退婚的事了,见他回来,事却没办成,有些气愤。
“赖家不是看不起我们吗?怎的不肯退亲?又想耍什么名堂?”
君慧有十四岁了,她也知道赖成发不肯借钱给父亲的事,对他家所有人的成见都非常大。
杜云明摇了摇头:“赖家三小姐是善良的,她以为我们父亲的死是因为赖成发不肯相帮所致。心里愧疚,所以不想退婚。但实际父亲遇到的是个死局,即便借到了钱,也难逃一死。”
君慧被惊吓住了:“你怎么知道这些的?”
杜云明问她:“你有没有想过,我能轻易借到五千两银子,难道父亲就借不到吗?”
见她不语,又道:“是有人根本不让他出去借。既然存了心思要陷害,父亲就无法脱困。”
君慧哭了: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”
杜云明说道:“本来这些事情,不该跟你说,怕吓到你。但事到如今,不说也不行了。要为父亲申冤复仇,就得出去找证据。这个家,今后就交给你了。雨彤年纪还小,你定要将她带好,尽量少出门。”
君慧点了点头:“哥,放心。你出门在外,得多当心一些。”
这一瞬间,她像突然长大了许多。
杜云明拍了拍她的肩膀,再交代些事情,就出门了。
他到街边的商行找事情做,掌柜认出他是杜青海的儿子,愿意请。
只是,杜云明提出的条件让人家犯难。
他要还那五千余两银子的债务,所以就得去赚钱。但他不想做店里的杂事,那样的话,借的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清。
所以,他提出与商行合伙,自己出外去跑生意,赚来的钱与东家分成。
这个条件,让掌柜不能立即答应下来。
没谈拢,杜云明就去找下一家。
一家接着一家,直到傍晚边上,才遇到个乐意合作的东家。
他姓龚,曾受过杜青海的相助。无论杜云明提什么条件,他都接受。
哪知杜云明笑了笑,道:“我要靠的是自己的能力,而不是念着父亲的旧情来帮助我。”
说完,他就走了。
这个时辰,很多商行要打烊了。他没再继续寻找,而是直接回家了。
第二天,他又是这么跑了一天。
第三天亦是如此。
直到第四天,县城里已经问遍了,他去了邻县。
这一去就是好多天。
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夜里,他悄悄回来了。
没有回家,而是去了西边一个农家小院。
那里有人在等他商议事情,是他习武的师父唐庆和杜青海以前的下属。
杜云明从借钱回来的那日,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。
把自家的事情处理完后,他故意找商家合作做生意,就是给人一个假象:他极想要赚钱,且要赚大钱。
终于把跟踪的人甩开后,才敢回来找人议事。
杜青海是个清官,一心只想为老百姓做事,但这样的人容易得罪上级。
原来县里只有一个县丞,大小事务由他说了算,这倒没什么。可来了个县令后,做事就处处受到限制了。
县令叫付建祥,也是个举人出身。他坐到如今这个位置,可谓是费了相当大的气力。
明面上,他好似对自己的下级杜青海什么都没做,但杜青海的下属怀疑就是他害死了县丞。
一人道:“我这边查到,那厮道貌岸然,贪欲心很重。杜县丞定是挡住了他的财路,才遭到恶遇。”
但怀疑归怀疑,得拿出证据才有说服力。
可是,证据哪有那么容易取得,这事还得筹谋妥当才能进行。
杜云明沉吟片刻,道:“我自小在府衙里长大,对那里的地形熟悉,明晚我去探探情况。”
杜青海的几位下属对此表示赞成:“他的书房防范严密,我等估计,那里应有我们想要的证据。”
唐庆提出:“我认识几位曾受杜县丞相帮的能人异士,联络他们一起,事情必会稳妥些。”
杜云明跟他说:“这事情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,以免打草惊蛇。”
唐庆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众人制定出计划,细细地商议一番,才各自散去。
第二天夜里,县衙内突然起了大火。
有消息称,付县令的书房不知为何燃着了,里面的东西全都付之一炬。
不多久之后,县里的大街小巷悄然传起一件事,这事情还是与县丞杜青海有关。
说他多年来贪污受贿数额巨大,杜云明那么快能拿出五千两银子,就是杜青海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。
这往死人身上泼脏水,用意实在太过于险恶。
百姓们不敢相信,也不愿相信。
好在正义会迟到,但不会不到。
两个月后,巡抚把付建祥给查办了。并且,把此前杜云明偿还的五千余两银子还给了他。
那夜,杜云明等人从付建祥书房中偷出一摞账本,上面记载着各项受贿的金额。
从账本中可以看出端倪,杜青海确实是挡了他的财路才遭灾的。
账本被交到巡抚的手中后,这事接着彻查,最后真相大白。
官仓的粮,本为储备而用。但付建祥胆大包天,没有通过杜青海,私自调粮出去售卖。
他准备等本地粮食成熟后,加大农民的赋税。这样,很快就能填满空出来的粮仓。
哪知,山东出现旱灾,朝廷要调拨粮食去支援当地的灾民。
付建祥心生恶计,使人火烧粮仓,并且栽赃陷害到杜青海头上。
杜青海在赖成发那儿没有借到银子,就想去邻县找程竹生。
程竹生家底颇丰,与他关系极好,拿出五千两银子不成问题。
但付建祥不可能让他出去借钱,因为杜青海心中已经起了怀疑。所以把他软监起来,让人在汤饭里下了药,将他害死。
杜青海终于沉冤昭雪了,但百姓的心中都很沉重。以后要想再遇上这样的好官,难啊!
朝廷的旨意下来得很快,将付建祥就地处决。
他被押往菜市口的途中,被百姓用臭鸡蛋、烂菜叶打了一身。当人头落地时,人们纷纷叫好。
有被杜青海相助的百姓在现场摆了香案,告慰亡灵。
“杜县丞,恶人终于得到惩治,您可以瞑目了!”
这边杜家的风平浪静了,可赖家那边,却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赖成发知道杜青海是无罪的,但还是不想把胭脂嫁给杜云明。
他心里明白,杜家那小子肯定是知道了自己不借钱给杜青海的事,心中存着怨。把胭脂嫁过去,就等于把她往火坑里推。
与妻子商议,由她出面,劝说胭脂。
就连胭脂的两个姐姐也先后来家中相劝,但胭脂始终不松口。
就这么两年时间过去了,眼看着杜云明的孝期就要满了。赖成发心里火急火燎,叫来女儿女婿一起相商。
大女婿朱兆华肚子里没什么墨水,赖成发就指望二女婿孔学勤出谋划策了。
孔学勤和杜云明其实是同窗,虽同是秀才,但两个人的才学却有差距。
他远远比不上杜云明,但他心里不肯承认。认为定是夫子看在杜青海的份上,才夸赞他才学的。
孔学勤清楚杜云明此人重情义,也重承诺,孝期满后,他定会来娶胭脂。
于是,跟赖成发说道:“胭脂不同意,那就偷偷把她嫁出去。等生米煮成熟饭了,她不就顺从了吗?”
赖成发觉得是这么个理,跟梅氏商议,让她尽快去寻个好人家的公子。
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梅氏一急,偏偏就找了个不靠谱的媒婆。
这媒婆得了人家大笔的钱财,把个花花公子吹得天花乱坠。
赖成发夫妇听得满意,计划着把胭脂嫁过去后,再跟马氏提退婚的事。
并且,他们让媒婆不要将此事告诉马氏。
这话说到媒婆心坎里去了,她就怕马氏得知,来打破事。
于是,赖成发夫妇瞒着胭脂,将这一切偷偷地进行着。
三个月后的一个傍晚,一顶花轿悄悄来到赖家后门。
梅氏与两个女儿一起,把迷晕了的胭脂塞进花轿,就这么把她嫁出去了。
娶亲的人家可不想偷偷摸摸,离远了之后就开始敲锣打鼓,甚是热闹。
锣鼓喧天的声音把胭脂惊醒了,她坐在花轿里寻思了好半天,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
在经过一座拱桥时,胭脂从轿里跑了出来,纵身往桥下一跃。
新郎的家人反应过来,使人去河里找寻。但桥下的水流湍急,胭脂早没了身影。
花了大量的钱财,却没有娶到媳妇,这事情谁干呢?!
于是返转身,去赖家大闹。
赖成发夫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,心急的要出去寻人,可门被新郎家人堵着呢。
要他家双倍的还钱,不还钱就得还人。否则,大家一起上官府里理论去。
赖成发把个女儿来个两嫁,他是不敢去官府的。忍着肉疼把钱给了人家,这才带了下人去河里打捞。
人肯定是捞不着的,赖成发心里是悲痛得很,又怀疑是新郎家故意在使坏,想讹他钱。
狠了狠心,干脆告到官府那儿,说新郎一家把他女儿给害了。
马氏很快就得知赖家发生的事情,她想着不能让杜公子吃亏,否则就是对不起杜县丞。
于是,火速前往衙门告状。告赖成发贪钱财,把个女儿两嫁。
这么一来,还没开始审案,临时代理县令的李大人就让衙役把赖成发先打了二十大板。
这案子不过是场闹剧,很快便审清楚了。
新郎家里并不清楚胭脂已经许配了人家,是贪财的媒婆和赖成发夫妇有过错,这几个每人被打了三十大板。
赖成发痛得要命,趴在地上起不来。
但李大人还是没让他离开,而是着人把杜云明唤来,让赖成发把杜家的聘礼返还给他。
杜云明摇了摇头:“此事罢了,胭脂生前就不想退婚,在她死后,我怎能忍心做这种事。”
李大人和杜青海曾是同窗,不禁感慨道:“不愧是杜兄的儿子,有仁有义。”
赖成发心中惭愧不已,回家继续打捞女儿的尸身。
过了几日,有人在城郊桥洞下发现一具女尸,便去报了官。
女尸身上的内衣破烂,但外面的喜服却是完好。面目肿胀,已辨不出原来相貌。
有个衙役怀疑喜服出自本县一家绣庄,请人来看。
绣娘认出,此喜服是由赖家夫人所订。
衙役便让赖家人前来认尸。
梅氏是认得这件喜服的,她痛哭哀嚎。可怪来怪去的,只能怪她自己。
胭脂出殡这日,杜云明去送她了。
事后,问梅氏要了一件胭脂生前穿过的衣裳,说是留着做个念想。
梅氏没有拒绝,但只是找了件旧衣裳给他。
杜云明小心地接过,将衣裳包好带走了。
四个月后,是乡试放榜的日子。考生家人都翘首以盼,希望自家学子能中举。
孔秀才家里,早早地准备了鞭炮糕点等物,就等消息传来,放鞭炮、散发糕点给左邻右舍。
赖成发夫妇俩在街上割了十斤肉,买了两条大鱼,一进门就先恭喜上了。
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自信呢?主要是孔学勤考完后,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。
到了晌午时分,有锣鼓声传来,听声音好像是往这边来的。
大家心里一阵激动,全都站到屋门外去迎接。
报喜人的确是往这边来的,只不过,在过路口时转了个弯。
梅氏疑惑地问道:“咱县里难道还有比二女婿文采还高的人?”
孔秀才脸色不太好看,强行忍住心头的失望,淡淡地说:“考试时,文采是一方面,但也要讲些运气的。”
梅氏恍然大悟:“原来如此。不知是谁家的人,运气竟然这么好!”
孔秀才没说话,正待转身进屋,有几个孩童互相招呼着从门前跑过。
“快去快去,杜公子中举人了,杜家在发糕点,晚去了就没得吃。”
孔秀才抓住一个孩童,问他:“哪个杜公子?”
孩童嘻嘻笑着:“杜县丞家的公子呀,他家不仅发糕点,还发糖咧。”
急急地甩开孔秀才的手,往杜家奔去。
孔秀才长叹一口气:“原来是他啊!咱这县里,还有谁的文采能超过他的?学勤输得不冤枉。”
赖成发和梅氏两个面面相觑,悔断了肠。
杜家忙了好几天,全是在招待各方前来贺喜的人。
如今的杜云明,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。
三年的守孝期转眼过去,人们知道他与赖家没了亲事关系,纷纷上门来提亲。
杜云明一一拒绝,说自己正在筹备,过段日子就会成亲。
人们好奇,问是谁家的女子,他笑而不语。
大家私下里议论,怕是杜举人看不上县里的女子,而故意说的托词。
没想到,一个月后,杜家果然办起了喜事。
只是,人们没有见到新娘。
杜云明也没有解释,就这么一个人穿着喜服进行整场的仪式。
人们心中的好奇心愈来愈盛,跟着去新房,看看新娘是否在那儿。
新房被装扮一新,显得喜气洋洋的。
有几人迫不及待,把头往门里探进去看,却都被吓住了。
屋子正中间,摆放着一口棺材。
看那木料,像是新打出来的,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。
有反应快的,回过了神:“杜、杜兄,这是怎么回事?”
杜云明笑了笑,往屋里走,到棺材边停了下来,将棺盖打开。
“我的妻子就在这里。”
人们见他这般,心中也不怕了。跟着进去,往棺里一瞧,所有人都震惊了。
棺材里没有人,只有一件旧衣裳。
“杜兄,你这闹的是哪般?”
“成亲岂是儿戏,由你这样胡闹?”
杜云明面上的神情很凝重:“我没有胡闹,这是胭脂的衣裳。她在我杜家受难时,不嫌弃我,仍然坚持婚约。赖家夫妇逼她嫁人,她以死抵抗。这样深情厚意的女子,怎不值得我娶呢?”
众人无语,面上的神情也开始凝重起来。
事情传开后,有人说他深情,也有人说他荒唐。
总之,说什么的都有,杜云明一概不理会。
喜宴连办三天,热热闹闹的,就当胭脂这个人真实存在。
赖成发夫妇听说后,唏嘘不已。
梅氏说道:“他既然娶的是胭脂,我们是不是去认个亲?”
赖成发恼怒地骂道:“你还好意思说,云明问你要胭脂的衣裳,你却偏偏吝啬,给他件旧衣裳。这大好的化解误会的机会,就被你这个蠢婆娘给生生地破坏了。”
两人互相埋怨着,心里皆是深深的悔意。
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呢!
喜宴的第三天,晌午这顿没有多少人来吃,显得有些冷清。
杜家门口来了个特殊的客人,是个尼姑,她是下山来化缘的。
管家让人给她盛了一碗白米饭,又拿些干净的素菜,请她坐下吃。
尼姑吃完,没有走,提出想见杜云明一面。
管家老耿在杜家待了多年,很肯定没有见过此人。以为是杜云明在外面结识的,便去禀报了他。
杜云明心中狐疑,但还是跟了出来。见到尼姑,他心中更疑惑了。
这尼姑大约四十岁的年纪,难不成她认识母亲?
胡思乱想中,行了个礼:“师父。”
尼姑表情很平淡,双手合十:“阿弥陀佛,施主的新娘,贫尼知道在哪。”
杜云明一阵惊喜:“她在哪儿?您带我去。”
尼姑点了点头:“施主随贫尼来就是。”
杜云明不多问,只管跟着她去。
这下把老耿急坏了,拦住他:“少爷,不可……”
尼姑看了他一眼,道:“贫尼慧真,在城外的净心庵里修行。说起来,与杜老夫人是旧识。”
老耿不好意思了,把路让开。
杜云明的母亲在世时,确实会去净心庵上香火,他依稀记得庵主就叫慧真。
赶紧让人备车马,去城外接人。
在去净心庵的路上,杜云明了解到事情的始末。
庵里的两名弟子净明和净心出外化缘,净心不慎弄脏了衣服,便去河边清洗。
在桥洞那里,见到有两个女人躺在水中。一个穿着喜服,另一个的衣衫破烂不堪,露出了身体。
净心虽然感到惊慌,但晓得要及时救人性命,小心地上前试她们的鼻息。
发现身着喜服的女子还是活着的,而另一个没了气息,瞧她面上,应是泡了多日。
便随手脱下活着女子的喜服,给另外一个裹上。然后叫来净明,两人背着前者回庵里了。
被救下的女子醒来后,说自己叫胭脂,把遭遇告诉了慧真师父。
末了,她说不想回家,请求师父留下自己。
慧真师父跟杜云明母亲是相识的,杜家发生的事情,她多少知道些。便留下了胭脂,让她在庵里做些打扫的事情。
昨日有香客去庵里,无意间说起城里的奇闻——杜家公子竟然娶件衣裳为妻。
慧真师父想,自己该下山,成就这桩姻缘了。
杜云明听后很感动,心里默念“阿弥陀佛”。幸得师父救了胭脂,这定是母亲在保佑自己了。
净心庵里,胭脂正在清扫庭院。
穿着喜服的杜云明走进来,令她怔愣了一下,庵里一般没有男子进来的。
待瞧清来人相貌,面上转而惊喜,接着又黯然下来。
“杜公子成亲了呀?!”
杜云明笑着拉起她的手:“嗯,新娘是你。”
……
既然新娘活着回来了,成亲礼自然要重新办过。
杜青海夫妇已过世,没了高堂,杜云明便请来了唐庆和程竹生。
自幼跟着唐庆习武,他犹如父亲般照顾自己,足够有资格受自己夫妇二人的敬拜之礼。
在杜家危难之时,程竹生爽快地把大笔银子借出。这么仗义之人,同样值得杜家上下所有人的尊重。
杜云明和胭脂拜完高堂,在一旁观礼、如今已正式被任命为本县县令的李大人颇为感慨。
“到底是胭脂姑娘有福气。本官三番五次地想把家中小女嫁给云明,他都不肯。这般执着之心,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。”
程竹生也道:“我和青海几十年的交情,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,跟他提了多回两家结亲之事,他就是不肯。这对父子啊, 一样的性子。”
语气里,很是无奈,让众人大笑。
唐庆也笑,笑得开怀。
他以前总不理解杜县丞那么睿智的一个人,为何会看中赖家的女儿。如今再看,果然是没有选错人。
杜家二办婚事,来贺喜的人比第一回的还多,有不少是不请自来。
这等奇遇之事,人们不想放过。
老耿忙得脚不沾地,但心里乐呵呵的,一扫之前的阴霾之气。
赖成发夫妇腆着脸也来了,不过,没人搭理他们。
甚至有人以白眼相对,嘲讽道:“古人诚不我欺,果然为己重者不仁,好广积者不义。”
杜云明也没搭理他们,他心里没法做到释然。
三年后,杜云明考中进士,去地方上任职。
他谨记父亲的教导,踏踏实实地为当地百姓做事情。品行端正,清正廉洁。在百姓心中,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父母官。
后来,他屡受褒封,一路高升,官至总督。
和胭脂的感情很好,坊间一直有他们的传说。
两人寿至九十,无疾而终。
至今子孙后代昌茂,每一代都有位分显赫之人,非富即贵。
后记:
杜云明仕途顺利,两个妹妹也先后嫁了好人家。杜家并没有因为杜青海夫妇的过世,而变得败落。
相比之下,赖家就没有这么顺利了。
赖成发带着大女婿朱兆华一道坐船出外贩卖布匹,回来时不慎露了钱财,被水贼盯上。
朱兆华把赖成发推到前面,说他是家主,钱财全在他那儿。
水贼贪婪又凶狠,要了钱财不算,还要将人杀掉。
朱兆华独自先跳船跑了,没顾上赖成发。
船工起先奋力抵抗,后来寡不敌众,纷纷也跳船想逃。
赖成发行动迟缓,与逃不及的船工一道,被水贼给杀了。
官府在审案时,问朱兆华为何不顾岳丈,独自先逃?
朱兆华说:当年妹夫家里遭难,岳丈和岳母非但不出手相帮,还出脚践踏。我以为,这是他们家的家风,故而仿效之。
此话虽是歪理,却令人感慨不已。
福祸无门,唯人自召;善恶之报,如影随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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