享受平等的医疗待遇,是我们的理想,这个理想的实现,有一个漫长的过程。

不知道是从何时起,医院、医生在我头脑中的形象发生了强烈的撕裂。

很多年来,在我的心目中,医院是最圣洁的地方,医生是最崇高的职业。人生悠悠万事,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生死。而医院、医生,就是直接关系、甚至决定人生死的地方、职业。法院、法官可以决定人的生死,很神圣;但法院、法官只能决定罪犯的生死。而医院、医生则关系着、决定着芸芸众生——包括法官——的生死。由于医生尽职尽责的工作,可以挽救一个国家栋梁之才的生命,可以使一个幸福家庭免于破碎。反之,可以使一个国家培养了多年的人才毁于一旦,可以让一个家庭顷刻间支离破碎。在我看来,医生这个职业,怎么说它的崇高、重要都不过分。

可是,不知道从何时起,医院、医生在我心中的形象发生了变化。一方面,不少我的亲友、同志、同学、熟人,或被医院、医生免除了疾病的折磨,重新焕发了活力,为社会做出了贡献;或被医院、医生挽救了生命,开始新的生活。特别是当新冠肺炎疫情汹涌而来的时候,成千上万的医务工作者逆向而上,冒着自己被感染的危险,没日没夜地舍命工作……他们可歌可泣的事迹,让我一次又一次热泪盈眶。

另一方面,关于医院、医生的负面传闻不断传入我的耳中。开始,我不相信。可一件又一件事在我身边发生,让我不得不信了。我的一个同志得了病,急需住院手术,可是排了一个月,得到的答复是:下个月再看看吧。又一个月过去了,还是没排上。有朋友告诉他,得按潜规则办。于是,他送了一笔钱,不到一周就入院了。

漫画/边峰

有一个亲戚被检查出肿瘤,需要住院手术。周围的病友告诉他,这里住院送钱一万起价,至于主刀大夫、麻醉师的红包多少,那要视他们的职称而定。这位亲戚不大相信,可后来的事实教育了他,没有红包开路,寸步难行!

更有甚者。一位外地的疑似癌症患者,千里迢迢进京求医。因为疫情等诸多原因,等了近两个月才挂上一个800元的专家(科主任)号。做了各种检查,这位专家认定患者的病为肺癌,可以收住院手术。有关具体事宜,专家让患者家属与他的助手联系。这位助手在与患者家属联系的过程中,说:要入院做手术,你们得另交一笔钱。家属问:要交多少呢?5000元行吗?助手:你先去打听打听行情再说吧。家属:一万行吗?助手:你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吧,看看到底能拿出多少钱。

我亲闻此事,八十老翁来了年轻人的火气:这与明火执仗地敲诈勒索有何异?去举报他!患者家属连忙不断作揖求我: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去举报,将来人家知道我们举报了大夫,哪个医生还敢给我们看病呀,那岂不是死路一条了吗?……怎么会是这样!我欲言无语,欲哭无泪。患者夫妇都是退休工人,退休金低 ,哪能拿出多少钱来!听说,后来经过苦苦哀求,那位助手终于“发了善心”,就一万块 ,不过住院得等等,换一个一般大夫主刀手术。

这样的事情一件又一件,让我纠结了好长时间:难道这个难题就没解了吗?有人可能会说:不准收红包、不准私自收受患者或患者家属的钱,问题不就解决了吗?是呀,如果这个办法能解决问题,那当然再好不过了。可是,这样的规定作了一次又一次,三令五申,问题解决了吗?不仅没解决,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。何以如此?除了道德上的原因之外,优质资源短缺、优质资源没有优价,是重要原因。

终于,我从挂号费的调整中得到了启发。据说,为了体现优质资源的价值,优质优价,医院的挂号费(实际上也就是看病费)做了调整,一般号、副主任医师号、主任医师号、专家号、知名专家号,价格不同,从几十元,到几百元,直至近千元。我想,既然看病可以“按质论价”,住院、做手术为什么不可以?

于是,我突发奇想,干脆,住院、做手术也来个明码标价。马上入院多少钱,三天入院多少钱,一周入院多少钱,一月入院多少钱……一个手术,普通医生做多少钱,主任医师做多少钱,专家做多少钱……。把价格明明白白地挂出来,让患者选择。

说到这里,一定会有不少人出来指责、甚至骂娘:你这不是在替有钱人说话吗?难道有钱人的命才贵,穷人的命就贱吗?你的亲朋好友们大多不是有钱人,你的良心让狗吃了!

不要说别人,我也会这样问自己!可是,不明码标价,就一定对没钱、少钱的人有利吗?黑箱操作,暗中讨价还价,可能会付出更多,更难、更误事!按理说,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,公民不仅在政治上是平等的,在社会生活上也应该是平等的。可是,我们还处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,不能不面对现实。一些偏僻农村还处于缺医少药的状态,和城里人相比,平等吗?小城镇的居民与大城市的人相比,平等吗?城里的普通百姓与那些高收入者相比,平等吗?在城乡差别、脑力劳动体力劳动差别、行业间差别还比较大的时候,完全的医疗平等是不可能实现的。

别说我们,即使在那些标榜为全民免费医疗的发达国家,真的就实现了医疗的完全平等了吗?事实告诉我们,都有药吃、都有医生给看病,可能是“平等的”;但吃什么药、什么样的医生给看病、住什么样的医院,那就差别大去了,根本无平等可言!

享受平等的医疗待遇,是我们的理想,这个理想的实现,有一个漫长的过程。我以为,在这个过程中,明码标价,不失为解决住院难、做手术难的一种过渡手段。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,但恐怕不得也而需为之。

来源:《小康》杂志2022年11月上旬刊

作者:云溪子

责编:于靖园

排版:田苑淯颖

审核:龚紫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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