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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春一过,春天就像一面已擂响的大鼓,鼓声一阵急,一阵缓。沉寂已久的天地,顿时欢腾起来,热闹起来。在这样的季节里,万事万物包括心灵在内,无不感动和激奋着。

惊蛰一来,春雷阵阵,草木纷纷萌动。其实,雨水节气刚落地,柳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绽出了新芽。开始是小米粒模样,然后握成小小拳头,再接着舒展为一瓣瓣嫩黄,一个个村舍就笼着青青的烟雾了。小草呢,“草色遥看近却无”只是昨日的印象,今天再去瞧瞧,已经是“浅草才能没马蹄”了。远山在冬天时是苍翠的,有些深沉,春天来到后不久,就是满眼的葱茏了。如果阳光再眷顾一段时间,那将变成满山的斑斓,叫人好生向往。

没有百花的深情款款,春天肯定是不能叫做春天的。所有的花儿仿佛攒足了劲,互不相让,争先吐艳,一步步提升着春天的颜值。迎春花从严寒中而来,有骨气,又使巧力,早早把一片金黄“哗”的一下呈现在人们眼前,好闻的淡淡的香气,立马在墙隅、溪头、坡地弥漫开来。春节刚过,山茶花就对着冰雪从容地开放,它的花骨朵有些大,花瓣重叠着。桃花的登场也不晚,一树一树地连成片,即使路边只有一两棵桃树开着花儿,也能晃亮人们的眼睛。梨花开得相对安静一些,那素色的白尤其雅致。映山红是最烂漫的,它们齐心协力,把整座山染成了一片红色。还有紫云英绽放着连绵的汹涌,油菜花澎湃着金黄的浪涛,它们当仁不让,是田野里的主角。

鸟儿们早早地忙活起来了。八哥长得虽不灵秀,一副黑黑的外表,却什么地方都去串一串门,很是打眼。它们蹲在那里时有些憨呆,但是飞起来时,那扑扑的响声却引人注意。灰喜鹊和花喜鹊们,从清早到傍晚一直叽叽喳喳。麻雀们叫声细亮,一群群地飞起、落下,像一阵阵掠过的风。黄莺婉转地歌唱着,在枝头上兀自闪亮。当然,在篱笆和柴草丛中,还有无数的鸟儿在穿梭,它们轻巧敏捷,连打闹的声音也是圆润的。燕子刚一回来,就喜滋滋地四处造访起来,它们轻盈地飞翔着,成为一道迷人的景致。

在南方,雨水总是贯穿春天的全过程。一开始,春雨绵绵,落到水面上,只留下浅浅的“针眼”;后来,春雨有些急起来,四处的水面被碎碎地敲着,现出许多小小的漩涡来;再后来,雨帘就织得有些粗了,水面上的水花一朵朵盛开,雨落到池塘里,咚咚咚地响。过了清明,溪水、河水都回来了,并且不断上涨。夜里,池塘里蹦跳着泼剌泼剌的声响,雨继续下着,人们枕着一片雨声入睡。

“一年之计在于春”“不行春风,难得秋雨”“人勤春早,一早百早”,这些谚语,人们说得很朴实,也很直接。四季伊始,全年是个啥光景,春天给定下基调。春天忙得越热乎,秋天就会收获得越欢实。确实,这个季节,在乡下,人们除了闹元宵、祭祖、婚丧大事外,其他的活动就全是农事了。

“到了惊蛰节,锄头不停歇。”只要天气好,山坡上、菜园里,总是有人在劳作。常见的情形是,忙活着的一家人都不太说话,却彼此分工合作,相当默契。渴了累了的丈夫,拄着锄头,用毛巾擦擦脸,再灌下一大碗茶,然后仔细检查刚刚整理出来的土地。妻子呢,也休息一会儿,扯一把草垫着坐下。还有小娃娃,在捉蝴蝶,或在玩土粒,一脸淘气地笑。这样的场面在田野上常常可见,很是温暖动人。只要勤快点赶上时节,又照料得周全些,那些黄瓜、南瓜、丝瓜、茄子、辣椒、豆角等,都会争气的。它们你追我赶,铆足劲生长,开了花以后,又比赛着谁的果实长得好。

“作田不让时,船家不让风。”田里的工夫更是要抢的。下雨了,家家户户就赶快给田蓄水,让水把田土泡发,这样,犁田就犁得深一些,田泥巴就容易碎一些。“犁得深,耙得烂,一碗泥巴一碗饭”,作田的经验就是这样简单明了。水蓄好了,阳光不受遮拦倾泻到田里,从山顶上望去,那么多田,一丘丘摇晃着晶莹的亮光,又层层叠叠拾级而上,真是一件美妙的事。接着就是犁田。田野里到处是吆喝牛的声音;水鸭子不停地把嘴伸进水里找螺蛳;杜鹃鸟叫唤着“布谷布谷”不歇气;小河哼着小调朝下游跑远;一只白鹤降落,梳着羽毛,款款走动……这一切,构成了生机勃勃的“春耕图”。再接着,就是插田了。要不了几天,水田就涂上了嫩嫩的绿,清新喜人。插田时要唱歌,赛着唱,这边起,那边接,有独唱,也有合唱。歌声在山谷间荡来荡去,回声不断。歌词内容丰富,比如“日头渐渐向西边,插了一田赶二田。十指插得天边绿,双肩挑来丰收年”,充满快乐和自豪。

作者:陈爱民

来源: 人民日报